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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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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殞認得佛子不渡那張臉。

是戰神舟不渡,他曾幾次三番想讓芙嫣去喜歡的人。

舟不渡從不掩藏對芙嫣的愛慕,就如同芙嫣從不曾將目光從謝殞身上移開一樣。

他其實想過芙嫣下界歷劫,肯定不會一個人,天帝不會放心,舟不渡也不會就待在天上看著。

在銀拂對他說芙嫣也在人界和人定了婚約,說好了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時,他其實想過也許只是刺激他,並不是真的。

但他還是來了。

哪怕他知道可能是假的,也無法平靜對待。

謝殞總是很理智,很冷靜,他活得時間太久,一心求死,只恨自己死得不夠快,這麽多年下來,已經很少有人和事情能勾起他的心緒波動。

唯獨芙嫣。

舟不渡下界陪她歷劫,他們或許互為彼此劫難,也就是說,芙嫣現在肯定是真的很愛他。

這份愛在歷劫結束後會消失嗎?

歷劫的本質註定了他們這段短暫的感情會無疾而終,甚至是慘烈收場,可他仍然高興不起來。

他無法想象芙嫣歷劫歸來後對這段感情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留戀。

只要那麽想了,就忍不住想要現身,想要打碎眼前的一切。

但是不行。

不能那麽做。

若他真那麽做了,牽一發而動全身,說不定會讓芙嫣和舟不渡的歷劫都失敗。

時下魔界之事未清,她身為少帝下界歷劫本就危險,他不能耽誤她分毫。

所以他要眼睜睜地看著她愛上別人。

眼睜睜看著她與人眉眼相對,情意流轉。

謝殞忽然覺得呼吸艱難。

他劇烈咳嗽起來,手撐著墻壁,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嫣紅。

那邊芙嫣聽到他的聲音轉過了頭,不渡和昏迷的浮雪毫無反應,這是因他的身影只對她展現。

芙嫣腳尖動了動,有那麽一瞬間,她幾乎是本能地想去看看他怎麽了。

她很清楚這不應該,在意識到後也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沖動。

若說這秘境是龍潭虎穴,那他身為秘境的中心更是危險至極,她該遠遠避開才是。

“佛子。”她忽然開口,“佛子可聽過關於凝冰君的事。”

不渡正照顧著服藥後臉色好許多的女修,聞言擡眸溫聲道:“有幸知道一些。”

芙嫣望著某個方向,眼神專註,不渡順著望去,那裏空空如也。

“他死了,對嗎?”她看著那處輕聲問。

不渡微微頷首:“五百年前隕落在人魔大戰中。”

老生常談的話題了。

謝無塵死在五百年前的人魔大戰,斬殺魔帝兩名大護法,這在人界修士看來是不可能完成的事,強悍程度堪比以人類修士只身斬殺天上神仙。

“他有沒有可能還活著?”

芙嫣還是看著那裏,謝殞已經停止了咳嗽,視線投向她,眼神裏什麽都沒有,平平靜靜,好似一灘死水。

是怎麽變成一灘死水的呢?明明之前不是這樣。

好像是從她見到不渡開始。

芙嫣微微擰眉,收回目光看著不渡,佛子也是英俊的,眉眼精致,氣質出塵,寶相莊嚴。

這份英俊給幼年的芙嫣留下了天人之姿的印象,初初開始修仙後,除了淩翾道君,她也沒見過任何可以與佛子比擬的存在。

但當凝冰君出現,這些人有都變得黯然失色起來。

風拂起芙嫣的面紗,面紗一角擦過不渡的手,他微微一怔,念了個佛號才說:“我雖未親眼見到凝冰君隕落,但聽殿內長老說起過那時的事。凝冰君自爆元神,以一己之力擊退數萬魔軍,斬殺魔帝兩名大護法,絕無生還可能。”

自爆元神,的確不該有生還可能。

那她所見到的謝無塵有血有肉,不是殘魂,又是什麽東西。

“你想知道為何不直接來問我。”

耳邊傳來很近的聲音,低低沈沈,克制清冷,芙嫣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。

“我不會騙你。”

他的傳音還在繼續。

芙嫣頭有些疼,心底充滿了對他的抗拒。

可她又是真的想拿到傳承,明知危險明知不應該,卻還是想要靠近。

她閉上眼按著額角,不渡察覺到她的異常,靠近了一些問:“怎麽了?哪裏難受?”

芙嫣睜眼看了看他,忽然身子一軟,跌到他懷裏。

他很高,寬肩窄腰,白色僧袍下是肌肉線條完美的有力身體。

芙嫣靠進他懷中時,封存的記憶再次翻開,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襟,鼻息間滿是他身上好聞的檀香味,她深呼吸了一下,吐出的氣消散在他頸間,不渡身子整個僵住。

“佛子。”芙嫣啞聲說,“這些年,你有想起過我嗎?”

不渡兩手架著,生怕唐突了她。

他一手豎起,在心底念了聲佛號,一手撚著佛珠,眉眼秀致裏帶著英挺。

“自然。”他沒有隱瞞,“我聽聞你拜了玉辰殿淩翾道君為師,淩翾道君乃玉辰殿輕雲峰之主,修為高深。你跟著他,應當過得不錯。”

芙嫣輕笑出聲,笑聲裏帶著諷刺。

不渡聽了不由一滯,低頭去看她的臉。

芙嫣卻轉頭避開了。

不渡太幹凈了,幹凈得好像一張白紙,她不希望他看見她惡劣的樣子。

這一轉頭,便見方才站著人的地方空空蕩蕩,什麽都沒有了。

他走了。

那個似乎是凝冰君又有些存疑的人離開了。

芙嫣不自覺直起身,不渡順勢扶住她的肩膀免得她跌倒,她恍惚了一瞬,告訴自己不要急,消失了未免是壞事,再觀察一下,若那真是得到傳承唯一的路,再主動去找對方的蹤跡便是。

秘境才剛剛開啟,她還有很多時間。

想明白,芙嫣將謝殞拋之腦後,側眸望向扶著她的不渡,心底一片滾燙。

他一定不知道她對他的執念在這漫長的百年裏逐漸轉變成了什麽。

若是知道,一定會將她當做洪水猛獸一樣推開吧。

芙嫣眼睫翕動,臉色不太好地軟軟朝下跌倒。

不渡本以為她都要站起來,可她又倒下去,他不得不再次攬住她的肩。

“我幫你看看。”

他握住她的手,讓她靠在他懷裏,想幫她檢查。

芙嫣拒絕了。

她只是有一瞬的頭疼,現在已經好了,若真被他查看,就會發現她只是假裝。

“我好難受。”芙嫣不讓他看,卻也不說自己沒事,只反手抓著不渡的手腕,氣息急促道,“佛子,我心口好疼,我是不是也中毒了?”

不渡本能地望向她心口,紅裙銀飾下,她柔軟的胸脯快速起伏,再不是幼時的一馬平川。

佛子怔楞片刻,單手結印道:“我引靈力幫你看看。”

他別開頭,金色的靈力從指間溢出,一點點送入芙嫣的身體,她有些著迷地看著他的側臉,這會兒氣氛太好了,好到她不願再去想他是如何掰開她的手指,讓人將她送走的。

與這裏一墻之隔的地方,謝殞靠在墻上,閉著眼睛,神識卻很難不去註意墻另一端發生的一切。

他看得見芙嫣那個眼神,正因為看得見,才痛如刀絞,不能自己。

他嘴角殘存著血跡,雙手緊緊攥著拳,力道之大,指甲陷入肉裏,指節泛白。

這算什麽。

他為何要在這裏。

他為什麽要來。

這便是報應嗎。

突然,咚的一聲,一墻之後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。

“佛子!”

是個女子的聲音,不是別人,正是芙嫣來之前不渡正在救治的女修。

浮雪和芙嫣同門,明明天資遠高於她,卻未能拜入道君門下,即便如此也修得比芙嫣如今強上許多,說不定出了秘境就可以突破金丹。

她說芙嫣是百年築基的廢物,心裏是有些底氣的。

但眼下芙嫣蒙著半張臉,遮掩了眉間紅玉,周圍只憑曇花的光芒照明,浮雪中過毒,這會兒剛恢覆一些,神識和身體都不太好,一時也辨不清芙嫣那雙眼睛是否熟悉。

更別說她此刻的註意力全都在不渡身上。

“佛子。”

浮雪的聲音響起,讓本來“抱”在一起的芙嫣和不渡猛地分開。

不渡起身過於突然,芙嫣差點摔到地上,好容易才撐住身子。

她不著痕跡地去看不渡的側臉,他垂著眼睛,面上不顯什麽,耳尖卻莫名有些緋色。

芙嫣心頭動了動,轉開視線去看剛剛蘇醒的浮雪。

她全部的註意力都在佛子身上,不渡見她醒了,想幫她看看是否已經解毒,浮雪卻先激動地說:“佛子可還記得我?”

不渡動作一頓,微微偏頭,有些遲疑地望著對方。

芙嫣心底忽然升起一股難言的微妙。

這股微妙很快落到實處。

“佛子忘了嗎?您救過我,還幫我進了玉辰殿。”

“……”

芙嫣撐著手臂站起來,身上鈴鐺叮鈴鈴響,不渡回眸看她,嘴唇動了動。

那頭浮雪還在說:“我一進秘境就在找佛子,其實到了照夜宮我就一直想找機會見一見佛子,只是身份低微,實在不敢前去冒犯佛子……”

她說著猛地咳嗽起來,不渡轉回身繼續照看她:“你中了毒,將將醒來,先別說太多話。”

可浮雪不聽勸告,哪怕身上很難受,依然抓住機會表明心意說:“佛子不記得我了嗎?我是浮雪啊,您在冬日下雪時救了我,我沒有名字,沒了家人,您送我去玉辰殿,幫我取了這個名字。”

她突然從乾坤戒取出什麽,芙嫣安靜地去看,那是,一塊長命鎖。

雖與她的有些不同,沒有燒藍,看起來也普普通通,但的確是長命鎖沒錯。

芙嫣忽然笑出了聲。

浮雪好像這才看見她,但也只是一眼就轉開了,繼續將長命鎖遞給不渡:“佛子不記得了嗎?這是佛子留給我的。”

她沒亂說,這的確是不渡給她的。

伽藍殿佛修游歷行善,救過的人哪裏統計得過來?

不渡更是救過不少年幼的孩子,既已救了他們,就得承擔起責任來,為他們尋一條出路。

救過的男孩中,若有佛緣的,可以留在伽藍殿修佛,若無佛緣,可送去其他仙府修習,若連仙緣也沒有,那便送去一戶普普通通的人家,健健康康長大,度過一生。

救過的女孩,不能修佛,便省略了第一個步驟,直接送去其他仙府,亦或是最後也送去普通人家。

與年幼的孩子們分別總不好空著手,從某種意義上來看,不渡救了他們,給了他們再生的機會,便該是他們可以依靠的人,所以不管是去哪裏,他都會給他們一樣信物,讓他們不管在哪兒都可以用這樣信物借他的名義來庇護自己。

所以芙嫣有的,浮雪有,這也正常。

這真的沒什麽可解釋的。

但聽著芙嫣那聲笑,餘光見到她面紗上冷冰冰的眼睛,不渡便想解釋些什麽。

他沒等到解釋的機會。

秘境內危機重重,千變萬化,眨眼間,三人腳下地面塌陷,危機來得突然,浮雪更靠近不渡,本能地撲向他,芙嫣在看見對方接觸到他的僧袍手時,已經擡起的手又落下了。

不渡微微擰眉,在芙嫣的側目下主動朝她伸過手來。

在即將接觸到她的一瞬間,浮雪忽然以一種難以形容的扭曲姿勢倒向他們之間,一邊吐血,一邊壓著芙嫣墜落。

不渡與二人失之交臂,當即捏了佛珠去追,但地面裂隙不定,他一時片刻尋不到她們。

而另一邊,芙嫣被浮雪壓制牽連,重重摔到一處冰冷的地面,雙眸一閉,昏了過去。

動蕩緩緩停止,周圍光線昏暗,一個黑影慢慢從芙嫣身上爬起來,低著頭打量了她一會,才取出什麽點亮了周圍。

“好黑啊。”浮雪慢吞吞道,“這裏面的黑也帶著神聖的味道,真討厭。”

她此刻的言語姿態與墜落之前截然不同,念叨完就將芙嫣拉了起來,按在一旁的石壁上繼續打量。

芙嫣的面紗還在,浮雪心思一動,想去扯開面紗,卻見芙嫣突然睜開了眼。

饒是此刻的浮雪,也被這突兀地睜眼以及那眼底炙熱的火焰給駭了一下。

她回過神來,手臂已經對方反握住。

“你不是浮雪。”芙嫣微微瞇眼,“你是誰?”

“浮雪”微微一笑,也沒否認,反而興致勃勃道:“你什麽時候看出來的?”

“你睜眼的一瞬間。”芙嫣說,“在地面上,你醒來的那一刻,我就知道你不是她。”

到底是同門,哪怕見面機會不多,芙嫣對浮雪的了解可能也比浮雪體內此刻的東西多。

“真聰明。”占據浮雪身體的東西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,“你猜對了,我不是她,這具身體已經為我所用,你不如再猜猜我是誰?”

芙嫣靜靜地看了她一會:“你不說?”

“浮雪”嘴角笑意加深,正想說什麽,丹田忽然劇痛。

她一震,低頭去看,這具身體的丹田已然碎裂,即將成型的金丹包裹著黑氣。

“故弄玄虛,不說我便自己弄清楚。”芙嫣眼都不眨地掏出對方未成形的金丹看了看,“魔氣。”她望向緩緩向後倒下的人,“你是魔,或者說,浮雪是魔,你才可以借她的身體。”

“浮雪”難掩驚異地看著芙嫣,這驚異一是因輕敵,被芙嫣眼下不過築基的修為給毀了宿體,二是因為……這真的是仙界下來歷劫的少帝嗎?

仙界那群家夥不都自詡正統,道貌岸然的嗎?

怎麽話還沒說幾句,什麽都沒弄清楚,下手就這麽狠?

這就是傳說中的六界第一美人,仙界少帝芙嫣女君嗎?

濃郁的黑氣離開浮雪的身體,在空氣中化為一張骷髏的臉。

“下手真狠。”骷髏開口,是興奮的少年音,“我對你更有興趣了。”

芙嫣不理,她要是不狠,不先找機會動手,被擊碎丹田的就會是她,她不過是為自保罷了。

後背疼得厲害,剛才摔下來是真的摔了,受傷不輕,為了讓對方放松警惕,她只能這麽做,畢竟她修為尚不及浮雪,更別說是寄宿在浮雪身體裏的東西了。

她有些撐不住,但這還是她入道以來第一次見到真的魔,害死她父母,害死扶陽鎮無數性命的魔族!

芙嫣咬唇,想拼一拼再正面試探一下對方實力的深淺,可剛直起身就疼得悶哼一聲。

那魔氣中的骷髏發出輕笑聲,突然後撤一下,像是跳遠之前的預備動作,打算沖擊力更大地掠向芙嫣,但沒有成功。

在對方表現出這個意圖的一瞬間,一束不算強烈的金白色靈光襲來,輕而易舉地消散了所有黑暗,只留下淡淡的碎光。

芙嫣心一提,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是——佛子,是佛子來救她了嗎?

可擡眸望去,黑暗消散後,碎裂的星光裏,凝冰君站在那,白色錦衣,金玉宮絳,曇花玉冠,一身冰雪的氣息。

芙嫣眼底的光瞬間熄滅。

謝殞掩唇輕咳,擡手拭去嘴角的血跡,瘦削蒼白的身體映著幽暗裏微弱的碎光,帶著萬念俱灰的破滅感。

他看著她,一言不發,那雙幽暗漆黑的星眸中所包含的情緒壓得她有些喘不過上氣來。

明明他聖潔如天神,芙嫣卻覺得他在這一刻比方才被驅散的黑暗更暗。

至明至暗皆是他,芙嫣一時辨不清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。

他為何而明,又為何而暗?

其實這些也不重要。

這和她無關,她不關心。

她在意的,只是他身上她想要得到的傳承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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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
女鵝:懂了,好大一個給我送修為的工具人^^

全文大概四十萬字吧,這本不會太長,因為寫得有點累,下本寫文案上的《女炮灰被男主倒追了》,來個鹹魚女主放松一下【兩腿一蹬】感興趣可以去我專欄收藏一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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